中国“戏剧”概念的形成及语义流变过程（二）

    所谓“内廷诸戏剧俱隶钟鼓司”，即指内廷几个戏班都隶属于钟鼓司；“设诸剧于玉熙宫”，指把几个戏班归入玉熙宫。“戏”则指舞台上表演的戏剧。作者并没有用“戏曲”去指称弋阳、海盐、昆山几种剧种，而是统称之为“外戏”。这条笔记又谈到，内廷的戏班的戏剧创作过程：“采听外间风闻，以供科诨”，在生活中取素材。笔记中还谈到，明武宗也在宫中表演过“过锦戏”，“组练成群，五色眩目”，这倒象是刘师培在考证“戏”的原始意义时所指出的宫廷武戏。但作者说这“非剧也”。可见，他的戏剧观念已经不同于戏的原始意义。

    有时在同一位文人笔下，“戏剧”一词既用于“游戏”义项，又用以指表演艺术。纪昀在游戏的意义上使用“戏剧”概念：“公视之，皆驱神役鬼符咒也。闭户肄习，尽通其术，时时用为戏剧，以消遗岁月。”这里，“戏剧”或理解为“游戏”或具表演性质的戏剧，即使是指“游戏”，也是指扮演性质的，具备了现代“戏剧”概念的要素。

    但是纪昀又在舞台表演的意义上使用“戏剧”概念：“梦生于心，其影皆现于阳气中，往来生灭，倏忽变形一二寸小人，如画图，如戏剧，如虫之蠕动。即不可告人之事，亦百态毕露，鬼神皆得而见之，狐之通灵者亦得见之，但不闻其语耳。”在开玩笑的意义上，“戏剧”甚至可以作为形容词，清代无名氏的《九云记》说：“春娘听来，登时满脸连耳的飞红，推局赌气道：‘小姐一时戏剧的说，那里做长篇大套的传道，”。

  “戏剧”一词并不与“戏曲”一词同时出现于同一文本中。但“戏剧”也可以用来指戏曲作品。《水东日记》以“戏剧”指《西厢记》一类的戏曲作品：“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，……甚者晋王休征、宋吕文穆、王龟龄诸名贤，至百态诬饬，作为戏剧，以为佐酒乐容之具。……意者其亦出于轻薄子一时好恶之为，如《西厢记》、《碧云騢》之类，流传之久，遂以泛滥而莫之救欤。”

   “戏剧”还可以指以弹唱、歌舞为主的杂戏。清代的徐釚就曾经称“倒喇”这种杂戏形式为“戏剧”，他说：“倒喇，金元戏剧名也，似俗而雅。”关于“倒喇”这种杂戏形式，汤显祖的《牡丹亭》第四十七出“围释”有这样一段对话：〔外持酒肉上〕〔老旦洒酒，取刀割羊肉吃，笑，将羊油手擦胸介〕一六兀剌的。〔贴〕不恼了，说有礼体。〔老旦作醉介〕锁陀八，锁陀八。〔贴〕说醉了。〔老旦作看丑介〕倒喇倒喇。〔丑笑介〕怎说？〔贴〕要娘娘唱个曲儿。〔丑〕使得。 “倒喇倒喇”意思是要唱个曲儿。关于“倒喇”的具体表演情形，清代的一些学者曾经给予具体的描述，清代周亮工说：“今京师阉宦，畜童子为觔斗、舞盘诸杂戏者，谓之倒喇。”

    可见“戏剧”一词的包容性。“戏剧”也可以倒过来写成“剧戏”，“剧戏”同样有两个义项：①嬉戏，游戏。唐张鷟《游仙窟》：“向来剧戏相弄，真成欲逼人。”也可以指变幻戏法。明李东阳《王孟端竹长卷》诗：“九龙山翁兴豪放，手执蜿蜒青竹杖，酒酣怒掷江中流，化作一龙长数丈……人道此翁善剧戏，造化乃在指掌中。”②指演戏。宋邵伯温《闻见前录》卷十：“某留守北京，遣人入大辽侦事，回云：见辽主大宴群臣伶人剧戏。”这可以视为“戏”与“剧”互文互训、连缀成词的另一种形态。